泉州网7月22日讯(张素萍许钹钹王柏峰文/图)豆生巷,东起中山南路,西接厚德巷。旧时,巷中陈姓人家数代从事“洗豆生”(即豆芽)行当,因洗出的豆生可口好吃,半城的人慕名而来,久而久之,巷因豆生而得名。
走近小巷,便走进了一帧帧历史画卷―
豆生巷2号陈家宅院,那仅存的一两个陶缸,见证了上世纪70年代以前,陈家人“以豆为生”的老时光。这里,曾摆满上百个陶缸,一缸缸排到巷口,缸里是一颗颗正萌芽的绿豆;这里,闷洗出的豆芽爽脆可口,被销往泉州城内千家万户。
豆生巷6号铁门外,“泉州市乐器厂”的招牌已有些年岁。从昔日的“群声戏院”,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乐器社,这里组装出厂的“幸福”牌钢琴,在泉州曾风靡一时,各种中西洋乐器销往全国各地。
豆生巷口的侨光电影院,曾是泉州的网红打卡点。上世纪80年代初,小巷自发形成“水货市场”,走私品牌“”的三用机、喇叭裤、花格衬衣等潮款和各种小商品,一摊挨着一摊,令人眼花缭乱,这里是远近闻名的“台湾街”。
豆生巷的尽头,是南北走向的厚德巷。小巷又名厚底巷,这里是做木制厚底“高跟鞋”的地方,穷苦年代里,叩叩叩的木屐敲着路面,曾是老人们记忆里的古城声音。
两条小巷曾聚集了众多手工艺人,洗豆生的陈家人,做乐器的工人,油漆师傅,还有打石人家和裁缝师傅……岁月流转,巷口的陶缸消失不见,不少人家逐渐搬离小巷,当年的稚童听着自然之歌,悄然老去,守着热闹与恬静并存的古巷。
红砖古厝小巷藏紫泉豆生美名扬
(陈鸿源绘)
壹豆生巷2号
一井紫泉藏深巷洗了几代人的豆生
从中山南路一个小小的修鞋摊拐入一条不起眼的窄巷,眼前便是豆生巷。这脆生生的巷名,得名于巷中陈姓人家数代从事的行当——“洗豆芽”。
叩响木门,“”老住户陈顺辉带我们进入老宅,追忆陈家人“以豆为生”的老时光,回溯小巷红极一时的“台湾街”盛景。
豆生井,也叫紫泉井。
私家小院藏名井好水洗出好豆生
从临街的大门穿过石头铺就的小埕院,院中角落处的一株朴树下,便是坊间有名的豆生井,也叫紫泉井。
炎炎夏日,树影摇曳,方形井口下,古井深不见底。上世纪60年代在砌高的井盘上,嵌着一颗颗小石子,铺绘出“紫泉”二字。老井的历史始于何时,人们已说不清,只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它就陪伴着紫江百姓,历经风雨洗礼。
早在明清时期,泉州城有36铺,旧时伍堡地处“慈济铺”,铺境庙“紫江宫”有“紫帽朝江”之美称,伍堡又名紫江,而这便是“紫泉井”名字的由来。
“这口井水好啊,洗出来的豆生又白又嫩,而且出水多,以前伍堡附近的居民常来这里打水。”陈顺辉回忆,上世纪60年代泉州遭遇干旱,紫泉井却不干涸,滋养了无数紫江人,后来社区、商校和陈家人共同出资修缮古井,还立了一方石碑纪念。令人遗憾的是,石碑今已不存,而因距离公厕太近,如今紫泉井只作清洁打扫之用。
这样一陶缸能产四五十斤豆生
上百陶缸美味引半城人慕名而来
新中国成立前的豆生巷,老街坊们大抵还记得陈家老宅的模样。彼时的陈家宅院很大,沿街有近4个店面,店里摆满陶缸,一缸一缸排到巷口,缸内是一颗颗正萌芽的豆生。
老泉州人把豆芽唤为豆生,舌尖上的豆生以其营养丰富、维生素含量高,成为家居口福之选。陈顺辉说,那时的泉州城内,最大最有名最成规模的豆生店,当属陈家人的。
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的陈顺辉,数十年来长住小巷,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爷爷、奶奶和婶婆三人洗豆生的情形——清晨起来,先把绿豆洗干净,装进陶缸中填满水,再用稻草塞住缸口,然后定时换水。豆生的生长周期是一周,这一周里,每隔一两个钟头,就得把陶缸里的水换一遍。即便是天寒地冻的凌晨,陈家人也要这样守着,一点懒都偷不得,因为没有及时补水,缸里温度一高,豆生就烂了。
“装绿豆的陶缸非常沉,灌满水有八九十斤重,但一缸能产出四五十斤的豆生。”陈顺辉说,他并不清楚家族的豆生事业始于何时,记得家里曾有上百个陶缸,每天都有一批豆芽卖到市场,因为闷出的豆生爽脆可口,半城的人慕名而来,生意红火。
公私合营以后,洗豆生的行当并入蔬菜公司。自此,陈家人不做豆生了,而今陶缸也只剩一两个。
小巷催生水货市场“台湾街”远近闻名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吃远芳,看侨光”是泉州人流行的休闲方式。赫赫有名的侨光电影院,热闹的南门百货、福人颐饭店,都在豆生巷附近,巷子里的老厝边,亲身感受了一把“南门兜,挤烧包”的热闹光景。
陈顺辉说,豆生巷虽窄却四通八达,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这里竟催生出“水货市场”,成为远近闻名的“台湾街”。那时候,喇叭裤、花格衬衣、太阳镜、“”牌三用机等境外货,在豆生巷的小摊中都能寻到,小巷熙熙攘攘,能置办上这么一身行头,是年轻人的时尚。
老泉州人曾耀文回忆,当年他的单位就在豆生巷,作为仓库管理员,他经常坐在门口看热闹,“人们进了这条街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有一次他发现,著名电影明星秦怡也到小巷,当时她看中了一款透明、粉红的丝纱巾,无奈旁边一中年男人一口气买下几十条,最后秦怡只好依依不舍地走开。
据介绍,后来工商部门几次清理,豆生巷慢慢安静了下来。花开花落间,数十年斗转星移,但老街坊眼里的豆生巷几乎还是原来的模样,时光在这里似乎过得很慢很慢。
林氏番仔楼
贰厚德巷4号
下南洋白手起家返乡起大厝建学校
窄窄的豆生巷行至尽头,便是南北走向的厚德巷。前行数十步,一幢红砖古厝颇为醒目。不知名的果树长势喜人,从门窗紧闭的墙垣探出头来,那是盛夏幽静浓厚的绿。
门窗上仍保留着精致的木雕
从挂着“厚德巷4号”门牌的古厝再往前二三十米,一栋壮美的番仔楼在眼前豁然开朗。红砖柱、瓶式栏杆、精雕细琢的窗棂,浓浓的闽南特色夹裹着南洋风扑面而来,门楣上的堂号正在告诉来者,这是一栋有故事的番仔楼。
绕楼而行,零星剥落的水泥墙灰下,是一面朱红色的出砖入石墙。红砖和瓦砾的交错堆叠,呈现出方正、古朴、拙实之美。抬头仰望,番仔楼二楼保存完好的砖雕和木雕,显露出闽南传统建筑之美。经旁人指点,我们找到屋主、泉州退休教师林诗景。
楼内的木梯
原来,这是林诗景的父亲林江铁建的番仔楼。民国时期,年轻的林江铁远赴南洋谋生,从事餐饮生意。经过十余年的奋斗,年,事业有成的林江铁回到故乡盖房。当时,古厝占地约1亩,除了现有的主楼,还有一个大庭院,庭院内有一口古井,庭院外沿街的店铺直通伍堡街。
厅堂里的八仙桌、供盘都被细心收藏。
林诗景说,年古厝进行过一次小修复,但梁木等依然保留最初的模样。推门而入,一楼厅堂的木刻楹联古色古香;扶梯而上,二楼门窗仍保留着精致的木雕,深红色的门窗木器、深蓝的砖雕描边,历经数十年风雨仍清晰如往昔。“地板上的六角红砖,原本是大六角形,修复时找不到这样的砖头,才换了这小六角形的。”林诗景很爱惜父亲留下的产业,厅堂里的八仙桌、佛前供花的花瓶、供果的瓷盘,都被他精心保管收藏,前些年他还将一对罕见的“天公灯罩”捐给了泉州华侨历史博物馆。
除了起大厝,林江铁当年还捐建了紫江小学,并任该校董事会董事长。“原来这条街叫紫江街,附近伍堡街、土地后、天后宫、新桥头、水门巷等地的适龄儿童都会到紫江小学读书。”林诗景记得当时一个年级有一两百名学生。上世纪90年代,溪亭、紫江、崇德三校合并为现在的鲤城区实验小学。
望着眼前的番仔楼,林诗景感怀颇深。番仔楼的背后,记载的是父辈背井离乡、白手起家和荣归故里的故事,见证的是闽南人爱拼才会赢的精神。
泉州乐器社大门
叁豆生巷6号
泉州“幸福”牌钢琴你用过吗?
“福建省泉州市乐器厂”,豆生巷6号铁门外,一块有些年岁的招牌仍然“坚守着岗位”。走进大门,院子的前后各是一幢4层高的楼房。陆陆续续,有家长载着孩子前来上培训班。
据《泉州古城踏勘》记载,豆生巷6号是乐器社,上世纪50年代为“群声戏院”。清末民初,这里一片汪洋,俗称“后尾池”,后慢慢淤塞缩小,南岸辟为戏院。上世纪60年代以后填埋成陆地,北岸建造农行宿舍,南岸扩为乐器社。
这里生产的中西乐器曾风靡一时
正赶上乐器厂曾经的员工曾家玲在一楼值班室,她向记者介绍,乐器厂当时属泉州市二轻局,现在则属泉州市集体工业联合社。年,乐器厂开始做乐器,产品包括二胡、三弦、南北琵琶、笛子、小提琴等中西乐器,销往全国各地。上世纪80年代,乐器厂从营口进来钢琴半成品,组装成“幸福”牌钢琴,在泉州曾风靡一时。
上世纪70年代,是曾家玲记忆中乐器厂最为辉煌的时候。高峰时,厂里有多名员工。白天,员工们在乐器厂上班,晚上厂里办起“红专学校”,请来当时颇为有名的泉州七中音乐教师洪文良等3名老师,教大家乐器。红专学校搞得有声有色,洪文良老师负责教小提琴、钢琴等。员工们甚至还组了一个交响乐团,在泉州文化宫参加过演出,表演了好几个节目。
之后,乐器厂日渐没落。曾家玲回忆,当时乐器厂申请了一笔机改贷款资金,原本想上一条自己的钢琴生产线,并于年、年分别建起两幢4层楼房。未承想,生产线还没建成,市场已经日渐疲软,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几乎难以为继。无奈之下,上世纪90年代初,乐器厂将重心转移到仿古家具、红木家具等的制作上,勉强维持到年终于支撑不住,只能将厂房出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