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北京时间年1月9日凌晨3:26分,半个小时之前我爬下床,又吃了两粒安眠药,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年在微博一个名为“失眠的痛苦”的标签下庄重的打卡四周年,到如今已经是第八年。很久之前就想写一篇这样的东西,初衷是让大家关爱身边的神经衰弱患者,不然哪天不是他死了或者你被他弄死了,就是全都死了。现在大家都散了,也大概不会有人死了。
关于失眠的这八年,故事该从哪里讲起呢。八年横亘了我的整个中学时代以及快要走到尽头的大学时代,几千个日子太漫长了,什么都可以改变,什么也都在改变,唯独失眠宁死不屈。
初中时代关于失眠的记忆已然黯淡,可能更多的是不想去回首那些幼稚青涩的经历。初中时代的失眠在整夜的写作和阅读中度过,那时的失眠不是精神上的疾病,而更像是矫情的中二病。这种中二让人自觉变得特立独行,从而拥有了炫耀的谈资。
整整一夜未眠之后,依然能够安然无恙的坐在课桌前和可爱的同桌谈笑风生,依然能从斯堪的纳维亚讲到无水硫酸铜,依然健康地活着,依然考着不错的成绩。
初三的时候常常开着灯睡觉,常常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火车的鸣笛声,常常听见夜里的风声和风翻动桌面上书页的声音,有时候半梦半醒的睡着,有时候睁着眼等天亮。只是后来那些夜里写得好几万字的东西被撕得七零八碎,付之一炬。
高中时代的失眠与初中基本无异,只是消遣失眠的方式逐渐从阅读和写作,变为了单纯的阅读。从骆英读到黑塞,从昆德拉读到北岛。也曾通宵看过欧洲杯,希望希腊能够黑马,也曾在凌晨闪烁的灯光里在四处乱走,走到天将明的时候。
三年的日子里失眠始终如影随形,痛苦也不断地加深。单纯的失眠渐渐掺杂了神经衰弱的元素,变得敏感而忧虑,在被黑暗吞噬的房间里创造了无数个不存在的空间,思维的活跃和身体的疲惫完全处于相互剥离的状态,思维如火花乱蹦,身体却垂垂老矣。
很多个夜里在人人网上打卡失眠,只是现在的人人网已经彻底变了,再也找不回那些记忆。模糊的记得曾经说过一句,现在的失眠完全是在透支未来的生命。虽然道理我都明白,可是第二天我依然能精力充沛地坐在教室,我就会觉得死亡离我还有些距离。但如今已经清楚的感觉到失眠使得我每况愈下,会头疼也会心脏疼。
这几年里听过最多的建议不是我该读什么大学读什么专业,然后才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也不是我该去哪些地方去做什么事情,才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听过最多的建议是睡前喝杯温的牛奶,睡觉的时候数羊,睡觉的时候盯着一个墙角,最后进阶到了睡觉前半小时请用温水服用安眠药。
结果是我用了很多热水泡温了很多牛奶,数完了整个澳大利亚的羊,看穿了那个墙角,吃完很多瓶安眠药,依然无济于事,说好的失眠,少一天,一个时辰,一分一秒都不可以。
当然我很感谢这些依然愿意帮助我给我建议的人,不管你们是发自内心的还是出于礼貌的,这都不重要。关于失眠的议题我遇见过最让我深痛恶觉的两种人,一种是听到你失眠的状况表示十分不理解,并进一步谴责你为什么放弃治疗的人;另一种是明知道你失眠和神经衰弱都很严重还仍然孜孜不倦在该睡觉的时候制造出声响的人。前者是无知的恶意,后者是挑衅的冒犯。
如果可以拍一个关于失眠的神经衰弱患者的电视剧,他们可能活不过两分钟,也可能他们能从头苟活到尾,只不过每一集都在被凌迟。所以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根本就是个吊诡,感同身受是根本无法达成的美好愿景,在失眠与神经衰弱的认同上更是如此。
没有经历过别人的挣扎和痛苦,也就永远体会不到那份绝望。毕竟失眠和慰藉失眠的安眠药让人胃疼也让人抑郁,经历过那些黑暗里流着无奈的眼泪嚼碎安眠药片的绝望,逐渐失去对生活的热爱,也逐渐失去对喜欢与爱的感知。不知道漫长的人生会和怎样的一个人走到头,也没有爱与热忱去耐心的教导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生活被精神上的雾霾笼罩着,日复一日徒增对死亡的期待。
大概是由于整个高中时代氛围都很轻松,因此有些失眠的记忆也是十分愉悦的,毕竟我还是个可爱的孩子。
曾经和楼下狂吠不止的狗狗斗智斗勇成功让它闭嘴过,也跟星期六早晨的割草工人使用劝服传播让他停止在工作时段工作过,也疯狂的投诉过同一小区三期建设的中午施工,也曾因为找不到沟通的途径往别人的厨房玻璃上扔过鸡蛋。
这些都证明作为一个失眠的神经衰弱患者我曾经很努力过,虽然制止狗叫和停工都没能让我睡个回笼觉。
关于失眠也有很悲伤的记忆,在现在仍然失眠的夜晚只要想起依然能流下不明所以的眼泪,也大概是我能有动力写这篇文章的原因。
我的高中在城西,爸妈上班的地方在城东,他们基本都是晚上才回来,有时候甚至不回来。但是有一天情况特殊,妈妈中午就回家了。那时候我们下午2.50上课,2.30我起床去上学。打开门发现妈妈站在门口,跟我说怕吵到我就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我说了什么,只是离开家门到学校的八分钟路程我一直在擦眼泪。至今想起这个故事,就像机场的那瓶番茄酱,总是让我吧嗒掉眼泪。
我敏感的睡眠神经不仅让我的生活变得毫无规律,也让身边的人变得小心翼翼,这种两败俱伤的感觉真是让人难过。
关于大学的失眠与神经衰弱,真的是难以开口。当然症状也基本没发生变化,只是形势更错综复杂。在已经流逝的日子里逐渐地意识到其实睡觉并不重要,活命才处于首当其冲的地位。大学让人真实的逼近死亡,也让人有了更想活着的强烈愿望,毕竟不想死的那么不惨烈不悲壮不清楚不明白。
大学里失眠的时段有时候用来通宵赶作业,有时候用来想想迷茫的未来,只不过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玩手机中度过了。不断的刷新微博,直到微博都没有更新的内容,感觉这是人生中很孤独的一件事情,说出来就很孤独。
大学关于失眠一个很要命的体验是饥饿,让人不禁产生暴食的欲望,也确实因此有过间发性的暴食症。更要命的大概是为了消解这种强烈的饥饿感,逼迫自己去想饥饿以外的事情。
于是整个八年失眠的回忆都被串联起来,那些零碎的故事点缀在时间轴上,最终形成了一个闭环,仿佛意味着或许永远也走不出失眠。可这也不重要了,因为很少再觉得什么重要,就像加缪说的,重要的不是治愈,是带着病痛活下去。
就像我的初衷是希望大家可以正视失眠和神经衰弱,可以关爱这样的患者,可是如今觉得把命续给自己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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